徐嘉宜移动鼠标，还在寻找内容的时候，张芳芳便看见一个叫做“刺点”的文件夹，皱了皱眉。
“这个‘刺点’，是你从他的电脑里偷偷拷贝下来的吧。”
徐嘉宜惊讶地抬头：“你怎么会知道？”
张芳芳用标准且优雅的姿势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却豪迈地一饮而尽。这矛盾的行为，给徐嘉宜带来了一种难以预测的违和感。喝完后，张芳芳抿了抿嘴，语带嘲弄地向徐嘉宜解释自己的直觉。
“刺点是罗兰巴特在《明室》中提出的一个摄影概念，指的是意想不到的、扰动观众的内容或者说现象。它看上去就像赵先德会喜欢的词，而且他放在里头的内容，一定是让他神魂颠倒的摄影主体，也就是说，大概率有问题。”
徐嘉宜用复杂的神情打量了一下张芳芳。穿着紧身裙的张芳芳还没有卸妆，徐嘉宜依旧能看见她夸张的眼睫毛与浓重的眼影，像是故意将自己打扮成了某种刻板印象的一部分，加诸她那戏谑的口吻，仿佛对世间一切的知识都不感兴趣。徐嘉宜忍不住打趣。
“没想到你还懂摄影理论。”
张芳芳却没有如徐嘉宜预想一般用尖锐的话语将她的讽刺打回来，只是垂下眼，严肃地看向她的电脑屏幕。徐嘉宜甚至觉得，自己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落寞和哀伤。
“还是赶紧点开这个文件夹吧。里面到底是什么？”
徐嘉宜意识到该回到正题了，或者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在如此急迫的时刻，她竟然还会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好奇。她麻利地操作着，点开了这个名为“刺点”的文件夹，而后弹出来的全都是数字及字母组合的子文件夹。
“当时我时间有限，所以直接把他的硬盘镜像拷贝了。但在等拷贝的时候，我还是打开了不少文件夹查看里头的内容……这就是其中一个。”
徐嘉宜一边解释，一边点开了一个文件夹。
“据我猜测，上头的数字代表的是时间，字母代表的是地点和人物。”
“所以说，这是……三年前，王静家？”
徐嘉宜沉默不语，用手部动作代替了回应。点开那个子文件夹后，弹出的是更多用时间标注的影像内容，无一例外是同一个视角，从王静家的客厅拍摄。
“赵先德曾经在王静家放过一个监控，”徐嘉宜上下扫动目光，寻找最精准的文件，同时继续向张芳芳说明，“因为那个时候王静的精神状况不好，他怕她出事。”
“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吧，那个变态。”听了这话后，张芳芳明显有些愤怒。
徐嘉宜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坚定地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大面积的白铺满屏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沙发。
“这是王静家的客厅？”
“是。她当时只同意在家里的这个位置装一个监控。所以很遗憾，别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看见了。”
徐嘉宜深吸一口气，开始快进视频。
“然后这一个时间点，我记得很清楚……不，我永远不会忘。是她倒在浴缸里的那一天。”
在某个人影晃过之后，徐嘉宜急忙点击了暂停，而后回退。在看清视频里出现的人后，张芳芳紧皱眉头。
“所以，那天晚上，他其实去过王静家？”
“可能是。而且，你接着往下看……”
徐嘉宜点击了继续播放，而后调成 0.5 倍速。她指向一晃而过的赵先德。
“你看他手里拿的东西。”
张芳芳凑近屏幕，仔细观察。
“是一把刀吗？”
徐嘉宜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打开了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被纸巾包裹的什么东西，徐徐展开。
“这些匕首，是从他工作室的某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的，我也偷偷拿出来了。”
“你先把它包上。”
徐嘉宜转过头去，才发现张芳芳脸色苍白。她重新将这些匕首包了起来。张芳芳花了几十秒的时间平复呼吸，而后问了一句。
“你觉得上面的血会是王静的吗？”
“不知道，但有这个可能。”徐嘉宜犹豫了一下，“王静的手上总是有伤口，但我不知道那是自残还是……”
“肯定是他。”张芳芳咬牙切齿。
“我还是不确定。”
“你还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徐嘉宜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从缜密的角度上想，可能性其实没有那么高。”
“随便你怎么想。”也许是受到了一定视觉刺激，张芳芳显得有些不耐烦，“还找到什么别的东西吗？”
“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我也拿出来了。”
徐嘉宜从行李袋里拿出一罐棕色的瓶子，张芳芳小心地接了过来，仔细地查看上面的标签。
“戊巴比妥钠……这是处方药。”
徐嘉宜点了点头：“我查了一下，如果过量，它有令人短暂昏迷的效果，同时还能导致失忆。”
“早该想到的，毕竟他当年也是这样干的。”
张芳芳将棕色瓶子递还给徐嘉宜，徐嘉宜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张芳芳的手，那只手无比冰凉，甚至在微微颤抖。徐嘉宜这才想起来，或许这瓶液体触发了她的创伤机制。她下意识地从嘴里吐出常用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我没事，而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张芳芳用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看，这条证据链指向的故事已经很明显了。”
徐嘉宜面色凝重，没有回应，仿佛还有什么堵在她的心头。张芳芳见状，又换上轻松戏谑的语气。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歇一歇？不然这套房可就浪费了。”
徐嘉宜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然而，等徐嘉宜从浴室走出来后，张芳芳已在床上陷入熟睡。徐嘉宜有些惊讶，因为张芳芳的睡颜简直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她蜷缩起身子，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自己，和她醒着时那充满攻击性的模样截然相反。为了不吵醒她，徐嘉宜轻手轻脚地换上睡衣，走到了沙发前，打算在那对付一晚。就在她将张芳芳的包拿开时，她顿了顿——敞开的女式包里，有一个她熟悉的药盒。
是精神类药物。
比起潘多拉那紧闭的魔盒，张芳芳的包甚至主动地敞开着，像是在邀请她一探究竟。或许是由于太久没有入睡，自控能力下降，徐嘉宜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的确写着“张芳芳”的身份证件，几盒药，自己公司附近便利店的购物小票，以及一个黑色封皮的小记事本。
徐嘉宜默默地翻开了那个本子，里头杂乱地记录着她平日出行的时间、地点，以及更多关于赵先德的信息。即便知道张芳芳一直在跟踪自己，但真切地看到这些记录，还是让徐嘉宜觉得背后一凉。没等她仔细看，张芳芳正好翻了个身，发出了一些声响。徐嘉宜急忙把本子放了回去，躺在沙发上屏息凝神，假装无事发生。
就这样装着装着，困意袭来，无论再如何紧张，她也忍不住陷入了睡眠，直到几小时后，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女声传来。
“喂，该起床了。”
徐嘉宜睁开眼，看见已经梳妆整齐的张芳芳站在她面前涂口红。陌生的环境与不太相熟的女人，让刚被叫醒的徐嘉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吃个早餐，就要退房了。”
徐嘉宜扭头，看见了桌子上自己的行李包，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低头准备起身，身上盖着的一床小毯子顺势滑落到地上。徐嘉宜盯着那毯子看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张芳芳趁她熟睡时给她盖上的。或许是她放下了一些戒备心，又或许是她习惯了听取别人的安排，即便紧迫感仍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还是乖乖地起身洗漱更衣了起来，然后跟着张芳芳出门、下楼。到酒店三楼餐厅门口时，服务员满脸微笑，询问张芳芳房号。张芳芳淡然地报完后，对方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您这个当时没有订双早呢，需要现在付费吗还是？”
张芳芳的表情微妙地抽动了一下，停滞了几秒。徐嘉宜见状，想要走上前去，却被张芳芳拉住。
“没必要，出去吃吧，附近也有早餐店。”
徐嘉宜没有理会张芳芳的制止，对着服务员掏出了手机。
“现在支付吧。”
看着四百块钱就这样划了出去，徐嘉宜也并非不心疼。服务员带领两人走到餐桌前，询问她们要喝什么咖啡后，便微笑离开。等服务员走远后，张芳芳用一种看似自言自语的状态，向徐嘉宜解释道。
“我没想到那老男人这么抠门。”
徐嘉宜意识到张芳芳的难堪，于是试图用调侃来化解。
“抠门还给你订套房呢？”
效果斐然，张芳芳又露出了那幅熟悉的戏谑神情。
“那本质上是给他自己订的，不是给我订的。他肯定当时想着，自己本来就得凌晨回家，所以压根没订早餐。”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感谢，那之后两人取自助餐时，张芳芳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和徐嘉宜聊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各式各样心口不一且想占便宜的男人。这些故事都让徐嘉宜觉得自己该拿个小本子记下来，今后或许能当成都市情感类型的人物素材。等两人再度坐下，喝起咖啡，吃着早餐时，徐嘉宜居然觉得有些放松了下来——即便她原本下周就要结婚，现如今却在深夜逃出家门投奔一个陌生的女人，还觉得自己的未婚夫可能是杀人犯。
但很明显，张芳芳不是一个习惯逃避的人。在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喝了一口拿铁，语气平稳地问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报警？”
徐嘉宜顿了顿，用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
“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一些事情要确认。”
“什么事？”
徐嘉宜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张芳芳。
“我得先去一趟王静家。”
天呐看到更新时间还请保重身体！非常期待接下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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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辛苦了～ 心疼作者同时也特别期待更新，好矛盾的心情 感谢写出这么好的作品^_^
感谢作者大大带来这么好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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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偷偷地说一句：还有段时间呢！
谢谢你的鼓励呀！会继续加油的！！
我才要感谢你的阅读和支持呢！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