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锦缎,满头珠翠,只一眼便能看出她有多得崔寒洲的宠爱。
而崔寒洲逗着孩子,时不时和身旁的女子顽笑几句。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楚轻歌怔然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身体里的血液一寸寸凝滞。
眼前的一幕是她婚前曾幻想过的画面。
——崔寒洲与她有了孩子,却依旧恩爱如初,将她视若珍宝。
现在,预想的画面成真了,女主角却不是她。
那些爱与怜,都被崔寒洲尽数给了另一个女人。
楚轻歌一直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的光景。
她要深深记住眼前的一切,然后把她心里那个崔寒洲一刀刀剜去。
她就这么看了许久许久,直到那小孩子转头看见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嫡母。”
崔寒洲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视线相撞的瞬间,崔寒洲便敛起了笑行礼:“公主。”
那柳翩翩也紧随其后,向她跪拜:“妾身见过公主。”
楚轻歌没有回应。
她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该如何反应。
毕竟,一天前,她还待字闺中,期待着嫁给崔寒洲。
然而不用等楚轻歌回答,柳翩翩已怯怯转向崔寒洲道:“侯爷,妾身先带允儿离开了。”
崔寒洲点头,待柳翩翩和孩子走远,才将视线落回楚轻歌身上。
他走上前,语气淡淡道:“公主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花园?”
楚轻歌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不远处两人离去的身影问:“你看起来很喜欢那女子。”
崔寒洲不禁皱起眉,只觉得今天的楚轻歌很是古怪。
明明之前一直称呼自己为侯爷了,像在又突然直接称呼为‘你’……
崔寒洲压下心绪,语调却沉了几分:“翩儿甘愿作为妾室,就连她的孩子也恭敬叫你一句嫡母,公主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此说事。”
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尽显,楚轻歌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最终只能挤出一句:“我先去佛堂了。”
话落,便带着春桃离开。
楚轻歌失魂落魄地步入佛堂,推门而入的瞬间,她却瞬间愣住了。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手抄的经书,几乎占满了半个房间。
楚轻歌愣怔开口问:“这都是……我抄的?”
楚轻歌不敢相信。
她自幼便不是个能安静的性子,别说静下心来抄经,就连诗经都没抄过几遍。
甚至,去年父皇生辰,她只是认认真真抄了几页孝经,父皇酒都感动得差点在生日宴上泪洒当场。
为此,甚至又给她加封了三千户食邑。
春桃低低应声:“是,公主过去三年一直在此抄录经书,真心天地可闻。”
楚轻歌走上前,缓缓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空气中是浓重的墨水味,厚重的经书堆在墙边,阳光从一隅小窗洒落,却只照见空气中点点尘埃。
三年……
是什么让她如枯木一般在此抄了三年经书呢?
楚轻歌闭上眼,攥紧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同心结。
崔寒洲送给她同心结时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朝儿,你嫁给我,我定一心一意对你,绝不会让你哭。”
那么好的崔寒洲,甚至为了自己甘愿成为驸马而放弃仕途的崔寒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等楚轻歌想明白,一道淡漠的声音将她从情绪中拖出。
“三年了,你一定要天天做出这副样子吗?”
楚轻歌愣愣转头,对上了崔寒洲冷淡的目光。
看见楚轻歌眼底的泪,崔寒洲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旋即看着四周的佛经,异样又被不耐取代。
“寅儿去了我也伤心,但作为侯府当家主母,你难道要一辈子困在其中不愿出来吗?”
寅儿……
听见这陌生的名字,楚轻歌却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破。
她没问谁是寅儿,只是看着崔寒洲问:“侯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下意识的,她居然已经不相信崔寒洲会无缘无故来关心她了……
崔寒洲的视线落下,开口虽是商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翩儿近日身体不适,让楚太医住到她院子里去吧。”
楚太医是楚轻歌成亲前,父皇生怕她在外受委屈而赐下的,如今却被她的丈夫用如此理所应当的态度要去给他的妾……
双手不自觉攥紧,楚轻歌闭了闭眼:“好。”
等崔寒洲走后,她才望向春桃问。
“寅儿是怎么回事?”
春桃当即便红了眼眶。
“公主……”
她以为楚轻歌是不愿面对,但还是开口解释。
“您忘了?三年前,小世子忽地高烧不退,您当时怀着身孕不方便,求侯爷去宫里请太医正来……”
“可侯爷被那柳姨娘勾着不肯出来,小世子终是没救过来,您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
“那是个已经成型的女婴……”
在春桃的泣不成声中,楚轻歌明白了。
她和崔寒洲曾经有过孩子,有过小世子,甚至还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女儿。
那自己期盼了无数次儿女双全的美好景象,却在一夜之间全没了。
楚轻歌深深吸了口气,咽下心头巨大的悲伤。
梦中说的是七天,如今还剩下六天时间。
她想——若能回去,她再不要嫁给崔寒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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