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挺了解他的想法。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呆瓜。”冯润盯着她,似笑非笑。
冯清涨红了脸:“你别取笑我了,我跟他没什么可聊的,可我身为皇后,总不能不理他吧?聊来聊去,只能聊到姑母身上。我跟他说,太后对柔然一改攻势,施行绥靖怀柔之策,免去百姓兵戈之苦,仁惠英明之至。他点头说,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承平之世,自当与民休息,滥行攻伐定会自取灭亡。”
“聊得不错。言语投机,一拍即合。”冯润强忍冷笑。
“我没说完呢。刚刚是头一回聊,第二回,他就不高兴了。我想不到该聊什么,重提旧事,他直接把笔一扔,板起脸来教训人。”
“教训你?”冯润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怎么,他还想教你治国之道吗?”
“他跟我说,太后之所以对柔然改变策略,是因为形势改变,不得不为,跟什么‘英明仁惠’完全没关系我记得他说,大概太和十一年那会儿,柔然内部分裂,有个叫阿伏至罗的部落首领率众西迁,自立‘高车国’三年以后,阿伏至罗派使者来我朝进贡,陛下赐他们锦绣华服,又派遣员外散骑侍郎出使高车,一面观察高车的情形,一面查探柔然那边的动向高车对我们没有异心,柔然也在示好,局势平稳,当然不会用兵可是,一旦高车和柔然有所异动,战争一定不可避免,届时,即便文武大臣死谏他‘穷兵黩武’,他照样对柔然发兵无误”
冯润打量她几眼,狐疑问道:“他居然真的在教你?为什么教你这么多?”
tຊ冯清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呀!后来,我不敢跟他多聊,他自己反倒要提,说的大多是以前那些失败的决策,比如太和十一年正月,太后诏定乐章,想把汉人的正统音乐定为朝廷的‘正声雅音’,结果推行这么多年,大家集会时还是爱唱鲜卑曲调,每次出令禁止,又不能重责,自然断绝不了他还批评说,太后的方向偏了,叫什么、什么‘抓小放大’,说太后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如此冒进”
“他觉得这是小事,那在他眼里,什么是大事?”冯润套她的话。
“一个是迁都,一个是改革封爵制,再就是更新律令去年正月不是颁布了诏令吗?宗室远属当中不是太祖子孙的,以及那些异姓封任的,全都降为公,公降为侯,侯降为伯;也是去年,好像是四月,废除了车裂、腰斩两种酷刑,改为枭首、斩首和绞刑三等,‘夷五族’降止同祖,‘夷三族’降止一门,‘门诛’降止本身我还听王遇说,陛下是想先改制,再移风易俗,以后鲜卑姓氏要改为汉姓,胡服一律禁止,无论臣民,无论夷夏,所有人都要穿汉服……”
冯润听得头昏脑涨,赶紧打断她:“停停停!又要迁都,又要打仗,还要改革,他这么多‘宏图霸业’,能拿几条命来经营?可别年纪轻轻的,先把自己熬死了。”
“姐姐,谨言慎行啊!天子万岁,当然有的是精力。”冯清惊慌失措。
日子在无足轻重的议论中流沙似地滑走。太和十八年,皇帝正式迁都洛阳,城中宫殿尚未修好,他便住在宫城西北方向的金墉城;后妃住金墉城东、华林园附近的宣景、贯月、丹凤三殿
宣景殿,原创殿名。华林园西南部有景阳山、宣武观,合二建筑名称取之。贯月殿、丹凤殿,原创殿名。西林园西南部、南部有凌云台、九龙殿。“贯月”为“凌云”的对仗,“丹凤”为“九龙”的对仗。